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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節 阿爾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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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風獵獵,十一騎如風般在大漠中潛行,眾人繞開大軍向南方趕去,傅介子一路上給蘇維講拜火教的事情,可是很奇怪,蘇維對拜火教的了解似乎要比傅介子多得多。

傅介子有些懷疑,道:“師娘,你如何會對拜火教知道這麽多?”蘇維看了元通一眼,道:“這個你就不知道了,我是在西域長大的,拜火教在西域受到各國的禮遇,五十多個國家中有三十多個尊其為國教,特別是在大夏國,火教更是如日中天,我當然是知道的了。”

傅介子卻不這麽想,道:“只怕未必如師娘所說,我看樓蘭、精絕這些國家都未必肯招見拜火教。”

蘇維嘆息一聲,道:“小傅,這就是你不知道了,精絕國的國王是瞳教的教主,自然是不會接納別的宗教,而樓蘭國的王後是漢人,漢朝因為拜火教不尊王者,不服教化的原因而加以抑制,所以樓蘭也不待見火教。但是火教在波斯、大夏以及靠西的國家卻受到極大的推崇,小傅你到了西方就會知道了。”

傅介子不想再去說拜火教的事情,轉而道:“師叔,你可知精絕女王是個什麽樣的人?我們去了之後也好見機行事。”元通哈哈笑道:“這個我就不知道了,只是聽說是一個美艷的婦人,而且眼睛有些勾魂,哎喲,你個婆娘……”元通還沒有說完又被蘇維擰了一下。

傅介子哈哈大笑,道:“師叔,你總算是被拴住了。以後有些話,私下裏跟我說就是了,千萬不要讓師娘聽見。”蘇維哼道:“小傅啊,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你笑。可是就是看得讓人鬧心,你跟這老鬼什麽都可以學,就是不要學他油嘴花心。”

元通笑道:“蘇維,你是不知道,這小子當年那油嘴的,可比你相公厲害得多,我師哥殷九重當年雲游路過北地,硬是讓這小子給騙得把閨女都送去了。”蘇維掩口胡盧笑道:“你這老鬼嘴怎麽這麽損!”

元通道:“這還不算,後來師哥也去了西域,我怕殷茵這丫頭在夫家孤單,就大老遠地跑到義渠去看看,不想殷茵這丫頭卻被這小子哄得暈頭轉向,我這老頭子去了只礙眼。哈哈……”

蘇維見傅介子臉色不大好,知道是元通說到了他的痛處,在旁小聲道:“老鬼……”示意元通不要再說了,不想元通卻裝作沒有看見一樣,仍是一個勁兒地提殷茵的事情,蘇維忍不住了拉了拉元通,喝道:“你個死鬼,不說話會死麽?”元通卻饒有深意地笑了起來。

十一騎不知不覺間行了一夜,第二天天明的時分,已經到達羌若地界,如果消息不錯的話,精絕大軍便在這附近,一日之內必然能趕到。

走出半日,陸明負責在周圍打探消息,一會兒回馬趕來,道:“將軍,前面有大批人畜經過的跡象,如果猜測不錯的話,是精絕國的大軍。”

傅介子打馬到元通身邊,道:“師叔,一會兒到了精絕,可能會語言不通,我們見機行事。”

蘇維卻突然掩口笑道:“小傅啊,我就說過你會來求我的。精絕語在西域屬西南語,與月氏語大多相通,我在月氏國呆過兩年,所以懂得一些呢。”傅介子驚道:“真的?”

蘇維呵呵笑道:“我這個做師娘的還能騙你不成。精絕國與月氏不僅語言相似,就連生活習俗也大多相通,要知道月氏人最開始是住在敦煌的,後來被匈奴人驅逐才流落到今天的月氏的,精絕人也多是南遷之人,有部分根本就是月氏人。”

傅介子聽著有些別扭,蘇維看上去也就二十多歲的樣子,做自己的老婆只小不大,現在開口閉口就是師娘,他著實有些憋屈,但蘇維講到重點上了,他也就不去理會這些俗事了。

“那精絕國的瞳教是怎麽回事?師……師娘可清楚?”

蘇維哼了一聲,道:“叫得這麽勉強,算啦。精絕國和月氏國的國王都是女國,月氏國的女王我倒是熟悉,現在只怕還沒有長大,倒是精絕國的女王在位六十多年了。”

“六十多年?”傅介子倒抽一口涼氣,道:“那現在豈不是成了一個老太太?”蘇維斜睇了元通一眼,道:“這個我就不清楚了,可是有個無聊的人前些年還專門跑了趟精絕,說見到的女王是一個二十歲上下的妙齡美人兒呢。”

元通嘿嘿笑道:“倒是二十多歲的一個女子,只是說到美只怕又不及你萬一了。”蘇維哼了一聲,假裝不信卻面有喜色。元通又堆好話道:“要不我怎麽會把你拐出來呢,就你這臉蛋身段兒,那絕對是天下有地下無,美到雲朵兒裏去了……”

傅介子聽不下去了,打馬上前和陸明一起研究起地形來。

過得一會兒,元通突然打馬過來,道:“小傅,前面有人來了。”傅介子微微一愕,他知道元通是道家高士耳力通玄,但自己老實不客氣地說,耳力也是相當厲害的,至少在軍中很難找到對手,但自己卻一點兒也沒有感覺出來。

想到這些,不由對元通敬佩不已,覺得一山還有一山高,師叔就是師叔。元通看出了他的心思,哈哈笑道:“小傅啊,我可沒那麽深的道行。是這馬的鼻子聞出來了。看樣子,這馬也發情了,哈哈……”

傅介子聽了啞然失笑,果見蘇維的馬神情有些異常,就像是哪裏的姑娘看到了俊小夥,又興奮又不安。

蘇維睕了元通一眼,道:“小傅,小心使得萬年船,前面敵友不知,我們還是小心為上,先避一避。”

傅介子正有此意,當下調轉大軍換了方向,斜向西北方向插去,不料剛走不一會兒,身後馬蹄聲大作,既而化作四面雷響,一支百人輕騎呼嘯而至,騎兵們裝束奇異,面塗紅粉身著敞褲,額印天眼腰系粗索,圍著傅介子一行打轉,一邊歡呼,手中三角叉敲得雜響。

這時為首的一個騎兵徑直趕到傅介子一行前面,也不下馬,說了些奇怪的話。傅介子一句也聽不明白,倒是蘇維聽了個七八分,道:“小傅,是阿爾克將軍的大軍。”

正說著,前面大軍乍現,約有五千人眾,不到一柱香的時間便已經趕到,軍中一幟大旗迎風而動,上印一只巨大的眼睛,外黑中紅,似鮮血又似太陽,有著說不出的詭異。

大軍在眾人前面停了下來,為首的騎兵帶著蘇維和傅介子過去,引見給一個三十不到的將軍,傅介子見這個將軍竟是個女的!看上去與溫柔無關,卻顯得極為驃悍,腰間提著一柄重型三尖兩刃刀,跨下的戰馬倒是極為高大,她看上去很野蠻,但行事卻還比較文雅,向傅介子一行下馬拱了拱手,令身邊的人向傅介子一行問好。

蘇維聽了轉向傅介子道:“她便是阿爾克將軍,是精絕女王身邊的近臣,問我們是不是漢朝來貴客。”

傅介子聽了心頭大為松了口氣,聯合精絕的事情又進展了一步,忙讓蘇維代他講明來意。這時阿爾克將軍身後被人帶出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,看上去眉清目秀的,傅介子一愕,不知她是什麽意思,不料這孩子開口道:“各位漢朝來的大人,我是女王陛下安排給阿爾克將軍的翻譯,便於跟各位貴客打交道。”

傅介子聽了釋然,小孩子道:“我叫拉禽,是‘雄鷹’的意思,我爺爺和叔叔與漢朝做過買賣,會說漢語,所以我也會啦。”傅介子見小拉禽的漢語說得極為流利,也就明白了精絕女王如何會派一個孩子來做翻譯了,聽了哈哈笑道:“好啊,小拉禽,那就請你代我向將軍問好,我們是敦煌漢軍的使者,來與阿爾克將軍商議合攻匈奴的事情。”

“你是敦煌來的?”拉禽顯得很興奮。

“是啊。”傅介子不知他為何這番興奮。

“爺爺說,我們是從敦煌逃難來的到昆侖山下,爺爺的爺爺和爺爺的兄弟都被匈奴人殺死啦。”拉禽顯然沒有經歷過那逃亡的慘痛,說起此事如同講故事,一點兒也不悲傷,倒像是童話中的那句“很久很久以前……”一個與自己無關的美麗或憂傷的故事。

傅介子聽了心頭暗地叫好,既然精絕與匈奴也有世仇,那麽事情便好辦了。

阿爾克將軍說了幾句,小拉禽道:“阿爾克將軍有天眼,可以看到二十裏外的東西。漢朝的大人剛才來的時候我們已經看見啦,知道是漢朝的貴客,所以就追了過來,阿爾克將軍說讓漢朝的大人不要驚慌,隨她到軍中去議事。”說到這兒又忍不住道:“晚上有篝火馬會,可以吃烤肉、跳舞、還會有勇士鬥角,贏了的賞金幣,連贏五次的可以賞一個虜來的女人。”

傅介子心頭微微一震,可以看到二十裏外的東西,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,但現在也不是問的時候,他知前面是阿爾克將軍說的,後面吃喝玩樂的事情卻是這個小孩子自己說的,笑道:“好,我們這便隨阿爾克將軍去軍營,不知阿爾克將軍有多少兵?”

阿爾克將軍聽了小拉禽的傳譯,道:“虛報三萬,實則兩萬七千人。現在因為龜茲出兵相攪,此處只有七千多人,另外的大軍還在西北與龜茲對戰。”

傅介子哈哈大笑,從懷裏取出一柄小金刀,那是在樓蘭的時候行商送的,遞給他道:“人馬已經足矣!小拉禽,講的不錯,這金刀是你的了,以後就由你來作我們和阿爾克將軍的翻譯。”

小拉禽接過金刀又遞了回來,道:“這金刀我不要,我可以求漢朝來的大人一件事麽?”傅介子微微一愕,道:“什麽事?”

“請將軍再叫我的名字時可不可以不要加一個‘小’字,爺爺說,我們精絕國的男人是都是天上的雄鷹,弱小就會被人欺負的。”小拉禽認真地道。

傅介子一行啞然失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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